岳飛:難逃一死的軍事強人

紹興十年(1140年)盛夏的一天,身在臨安的高宗接到岳飛的捷報。中原大捷,高宗自然是非常高興,他立刻召見了宰相秦檜商議下一步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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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高宗的心情可想而知,大宋朝受了金國多少年窩囊氣,想到當初自己被金軍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好幾次逃亡海外!現在,終於熬出頭了。高宗肯定還會想,要是真能收復幽雲十六州,完成太祖、太宗的遺願,那自己就真是名副其實的中興之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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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高宗陷入沉思時,秦檜的第二個問題到了: 「您還記得前兩年的淮西兵變嗎?」 這個問題勾起了高宗的思索,紹興七年(1137年)三月,劉光世提出退休,他所帶領的淮西軍各部互不隸屬,矛盾日顯。朝廷無法駕馭,最終劉光世舊部叛變,大肆掠奪,擄走廬州官員、眷屬、百姓共二十萬投降偽齊。不過,高宗可能還會想,「岳飛忠心耿耿,不會投降吧?」

秦檜的第三個問題來了:「太祖皇帝龍興之前也是個忠臣吧?」高宗心裡 「咯噔」一下。這時,秦檜提出「見好就收」,趁著宋軍占了一點優勢,趕緊和談。高宗想到自己從登基到現在沒過過一天太平日子,才三十多歲已經有了白髮。思索到這裡,高宗下了決心——和談。


想明白了的高宗想和談,戰場上吃了虧的金兀朮也想和談。最終雙方達成了「紹興和議」,宋金兩國邊境以淮河中流為界,西以大散關為界,以南屬宋,以北屬金。

第二次杯酒釋兵權

「紹興和議」達成後,高宗皇帝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武將沒有用了。怎麼處理呢?這就要回顧一下大宋朝的立國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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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宋太祖趙匡胤黃袍加身,奪得帝位。為了避免重蹈覆轍,立即執行了罷功臣、釋兵權、制將帥、立兵制等一整套政策。解除節度使的行政權、財權與兵權,並從體制上限制軍人,使兵權完全集中到皇帝手中。

在宋帝國的體制中,樞密院是全國主管軍政事務的最高機關,中書省是主管全國行政事務的最高機關,並稱東西二府。尚書省設有一個兵部,在理論上講,兵部的權力很大,差不多相當於今天國防部。但實際上,宋代的兵部形同虛設,頂多是個文書轉移上通下達的文牘機關而已。兵權掌握在樞密院。另外設有「三衙」,即「殿前都指揮使司」、「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司」和「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司」,負責管理全國軍隊。


這樣兵權一分為三:樞密院有調兵權,沒有管轄權;三衙有管轄權,沒有調兵權;最後,對部隊有實際指揮權的統兵官由皇帝臨時任命。與此相應的是大宋帝國執行得相當徹底的重文輕武、偃武修文的基本國策。

自從「靖康」以來,在金軍的打擊下,宋朝的正規軍已經土崩瓦解。中興四將所領導的部隊是在後來近十年的抗金戰爭中逐步發展起來的。南宋政權在生死線上苦苦支撐,沒有必要沒有能力也沒有可能實行「以文制武」。一切都在適應戰爭的需要而自然成長。

如今,和議已成。高宗就開始著手恢復「祖制」,處理武將。高宗的第一步棋是「明升暗降」。此時,中興四將中的劉光世已經出局,還剩岳飛、韓世忠、張俊三人。高宗下旨:「岳飛、韓世忠、張俊入朝,封韓世忠、張俊為樞密使,岳飛為樞密副使。」同時,撤銷了三個宣撫司。等於是把三個大軍區司令員都晉升為國防部部長、國防部副部長。這就把三個人的兵權奪了。從此「遇出師臨時取旨」,將調兵權收歸朝廷。

在強行剝奪三大將兵權的同時,又先後壓縮各路大軍編制,將行營護軍的番號改為御前諸軍,並且將各路大軍拆散肢解,化整為零。由過去的四路駐屯大軍,改編為十路駐屯大軍。於是,高宗很順利地完成了第二次杯酒釋兵權。


高宗雖然奪了岳飛、韓世忠、張俊的兵權,但仍然不放心,很難保證這些大將在兵權被奪後不會心生怨望,而他們在自己老部隊中的號召力也不可低估。張俊發現皇帝要動自己,馬上交權,還跑到秦檜那裡表忠心。

史載,張俊「與秦檜意合,言無不從」。韓世忠則跪在高宗面前大哭,脫下衣裳給高宗看自己的傷疤。從此,他閉門謝客,絕口不談軍事,居家數十年,淡薄自如。按說都是有功之臣,張俊、韓世忠過了關,岳飛怎麼就過不了關呢?朱熹有一個觀點:韓、張二人在苗劉兵變中有救駕之功,和高宗關係較緊密,而岳飛相對疏遠一些。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高宗對岳飛的猜忌也不是一天形成的。一開始,高宗對岳飛還是信任的,覺得張俊、劉光世貪圖富貴,只有岳飛是真心抗金,高宗曾在寢閣中接見岳飛,曾許諾全國的軍隊除了張俊和韓世忠,其餘都歸岳飛節制。但岳飛是行伍出身,缺乏政治經驗,不懂揣測皇帝心思,對高宗的容忍度有所高估,為自己埋下了禍根。

撂挑子威脅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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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四年(1134年),岳飛收復襄陽六郡後,高宗封岳飛為節度使,又封他為武昌開國子。之後,岳飛平定偽齊,高宗又加封岳飛為太尉銜,位列三公。高宗召見岳飛,問「中興大計」。岳飛答道:「臣伏自國家變故以來,起於白屋,實懷捐軀報國,雪復國恥」,高宗聽了十分滿意。岳飛還說,除了「收復失地」,還要「迎回二聖」。有一種看法,高宗殺岳飛,是因為岳飛要「迎二聖」,而「徽欽既返」,高宗就當不成皇帝了。

不過,徽宗死訊傳到江南後,岳飛也改了口,不提欽宗,只說「奉邀天眷歸國」,而北伐成功是為擁護高宗「高枕」無憂地當皇帝。學者王增瑜就認為:「迎二聖」並不是岳飛和高宗發生矛盾的癥結所在。

兩人的關係開始出現裂痕大概是紹興七年。當時,劉光世放棄兵權,高宗想叫岳飛指揮劉光世的淮西軍。這遭到了時任宰相張浚和剛剛出任樞密使的秦檜的反對,理由就是防範與裁抑武將。事實上,防止武將坐大的問題已經被提上日程。只是因為戰爭的需要無法落實。高宗很清楚「不可能一邊限制和得罪武將,一邊要求他們奮力保衛自己。」

張浚與秦檜認為,即便暫時不能限制武將,也不能主動幫助武將坐大。他們提醒皇帝:讓一員武將掌握過大的兵權,一旦此人功蓋天下,便悔之莫及了。高宗聽後深以為然,當即給岳飛另外寫了一份手詔,告訴他:合軍一事,「頗有曲折」,委婉地取消了成命。張浚又去找岳飛談話,裝作徵求意見的樣子,問岳飛對於讓劉光世的部將統領淮西軍的意見,等於是拐彎抹角地告訴岳飛事情起了變化。

岳飛據實相答,認為張浚的人選在能力和性格上都有缺陷。張浚又問張俊和楊沂中,岳飛又做出了否定的回答。張浚按捺不住,一句很傷人的話衝口而出:「你的意思是非你不可。」岳飛答:「難道我是圖謀這支部隊嗎?」兩人就此鬧翻,此後,張浚多次上奏皇帝,堅決彈劾岳飛說「處心積慮地就想兼并別人的部隊」。

岳飛的舉動更是把皇帝推向了張浚一邊。得不到淮西軍的指揮權,他擅自躲到廬山為亡母守孝,不理軍務。這就等於跟皇帝攤牌,以撂挑子要挾天子。由於軍事形勢所迫,高宗沒法發作,只好壓住怒火。他給岳飛最主要的助手參謀官李若虛和統制官王貴二人下了一道嚴厲的命令,讓這兩個人前往廬山請岳飛還軍。

岳飛閉門不見。李若虛反問岳飛:「你有什麼資本不服從朝廷的命令?朝廷怪罪下來的話,就是咎由自取。你原來就是一介草民,皇帝不嫌你出身微賤,不到十年就把你從士兵升到太尉,你這樣對得起皇上嗎?你對得起朝廷嗎?你不想收復中原嗎?你辭了官,沒了兵,如何抗金啊?再說,我倆追隨你多年,現在奉旨請你下山,如今我們怎麼回去復命?皇上不敢殺你,我們倆可就完了。」 這一番話很有可能就是高宗深藏在心底,想說而沒有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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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飛下山之後給高宗寫了一道請罪奏摺。高宗也說了一番看似不軟不硬,實則殺機四伏的話:「對於你這一次的輕率舉動,我並沒有生氣;要不然,必有懲處。這就是太祖所說的:犯吾法者,惟有劍耳。之所以還讓你統領部隊,把中興大業託付給你,就是因為我沒有生你氣的意思。」

回去之後岳飛就整軍經武,準備多立戰功,扭轉高宗對他的惡劣印象。高宗也表現得很大度,說:「恢復之事,朕未嘗一日敢忘於心。」叫岳飛好好打仗,收復中原。可實際上,君臣關係已經出現了嚴重裂痕,再難修復。

建言立儲,屢犯大忌

這年八月,岳飛又捅了一個天大的婁子。岳飛覲見皇帝,在匯報完各項工作之後,拿出一份擬好的奏摺,奏摺的意思是「建議皇帝立建國公為太子。」世人皆知,高宗沒有生育能力,但他才三十多歲,正值壯年,還存著個自己生兒子的念想,岳飛把這事提出來,皇上能不生氣嗎?高宗的涵養還不錯,沒有發作,只是說:「這種事不是這個領兵駐外的大將應該說的,你退下吧!」

岳飛提出此事的出發點還真不是干預皇室內部事務,還是為了他的北伐大計。當時,岳飛聽說金人準備立宋欽宗的兒子為帝,建立傀儡政權。畢竟,相比高宗而言,欽宗才是大宗。岳飛建議中所說的「建國公」是宋太祖的嫡出後代,相對於宋太宗之後的欽宗而言,更是大宗,此舉可以排除欽宗對高宗皇位合法性的威脅。雖說是一心為國,但是,岳飛插手中央政治,管到皇位的繼承人人選,這在宋代絕對是個極大的忌諱。

南宋初年國家動盪,干戈不息,需要軍人出力保家衛國,壓制武將的情形雖然有所好轉,但是大體上對武將的防範之心沒有從根本上動搖。其他三位將領,像張俊、韓世忠和劉光世都是只管埋頭軍務,很少插手中央政務,當然也沒有建立像岳飛那麼大的戰功——偏偏岳飛做了那出頭鳥,直接插手皇家最核心的皇位繼承問題——這怎麼可能不引起高宗的猜忌呢?

當時,岳飛的「岳家軍」有十萬之眾,兵力最強,財力最厚,名義上是王師,實際上是自己的私家軍,各級軍官對岳飛本人的忠誠度比對朝廷還要高,潛在的隱患很大。據南宋樞密院機密文檔透露:南宋朝廷多次向岳家軍派遣監軍,都被岳飛以各種理由阻擋,只好派遣臥底人員進入岳家軍,後來這個臥底憑著自己的本事做到了軍需官,統籌糧餉,受到了岳飛的重視。

在一次飲酒閒談之中,岳飛自比曹操。他還要求高宗給他添兵,被高宗拒絕——北伐是不是擴充勢力的旗號?疑問已在高宗心裡根深蒂固。甚至岳飛禮賢下士,留心翰墨,也讓皇帝疑神疑鬼。

不僅如此,岳飛還在政治宣傳上另搞一套。那時,南宋出師北伐的目的是收復失地,在政治上並沒有明確提出要「迎回二帝」,可岳飛卻大張旗鼓宣傳「直搗黃龍,迎回二帝」,岳飛自己這麼說說也就算了,他還命令軍中樂師譜曲,在岳家軍中廣為傳唱,大造聲勢。更叫高宗不能接受的是,岳飛不聽朝廷的訓令擴編軍隊,還依仗武力向駐地富豪大戶征糧徵稅,對地方財政稅收橫加干預,以抗金之名,私自截留地方財稅為己有。岳飛的「岳家軍」在高宗眼中,已經近乎於唐末五代的藩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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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紹興和議」之後,張俊、韓世忠乖乖地俯首求饒,都過了關,就是岳飛不能過關。還有史料記載,在雙方暗中和談時,兀朮曾給秦檜寄信:你天天求和,但是岳飛卻意圖北伐,況且他殺了我的女婿,此仇不可不報,「必殺岳飛,而後和可成也」。

在潁昌之戰中,兀朮的女婿被岳家軍所殺,許多學者相信這封信確實存在,對岳飛的被殺起了重要的作用。在王夫之看來,高宗解諸將兵權急於議和,而秦檜為了堅定地推行議和方針必須解諸將兵權,岳飛在解兵權和議和兩個問題上都成了首當其衝的人物,君權與相權在這件事情上達到了高度的統一,岳飛也就難逃一死了。

秦檜給岳飛羅織了三條罪名。第一條罪名,說岳飛在軍中抱怨,國家沒救了,皇上不修德。這叫「指斥乘輿」批評皇帝。第二條罪名,岳飛在撤軍時問張憲:「這天下事應該怎麼辦啊?」張憲回答:「您想怎麼辦就怎麼辦。」第三條罪名,岳飛跟張憲說:「我跟太祖爺一樣,都是32歲當節度使。」這三句話連起來聽,具有無限的解讀空間。歷史學講究「剪刀+糨糊」,秦檜對此自是熟稔,把這三句話黏合在一起就是——岳飛想取而代之。

岳飛真的要取而代之嗎?在押解回杭州的路上,經過岳家軍的駐地,不少岳家軍將領到駐地來見岳飛,聲淚俱下,勸其「自保」。岳飛一拍桌子說:「皇天后土,可表此心。我不負朝廷」,把手下人全轟了出去。

高宗派御史中丞何鑄主審岳飛。何鑄說:「有人告你謀反。」岳飛二話不答,衣服一脫,背上四個大字「盡忠報國」。何鑄審了幾天沒有結果,覺得這案子沒法審,反而為岳飛辯誣,叫秦檜另請高明。秦檜換爪牙万俟卨上陣,也審不出結果。岳飛在獄中以絕食相抗,並不自誣。

最終高宗下旨處死岳飛,這在《建炎以來朝野雜記》裡面寫得清清楚楚,刑部、大理寺提議,「岳飛私罪斬、張憲私罪絞」,「岳雲私罪徒」,高宗當即下旨:「岳飛特賜死。張憲、岳雲並依軍法施行,令楊沂中監斬,乃多差兵將防護。」本來秦檜和万俟卨以刑部、大理寺名義上狀,想留岳雲一條命,但高宗沒有手下留情。

什麼叫「莫須有」

高宗與宋太祖不同:太祖有大智慧,很少耍小聰明;在衝鋒陷陣中形成了威望、自信與才幹,對再能幹的文臣武將基本能夠收發如意、擺布自如;或者換句話說,他本人就是一個大軍閥,因此並不懼怕那些小軍閥。高宗雖號稱「中興之主」,但還是憑著皇家正宗子孫的血脈登上的皇位,意志與毅力相當脆弱,遠遠說不上強悍;特別是由於缺少軍事才幹,沒有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廝殺的經驗與閱歷,沒有由此建立起來的威望與自信,於是,在內心深處,對軍人可能的尾大不掉、擁兵自重充滿恐懼。

八年前護衛親軍的叛亂,眼前的淮西兵變,都在提醒他,杯酒釋兵權的道理。以史為鑑的南宋君臣恐怕也知道,像他們這樣跑到江南去「中興」的政權此前也有一個——東晉,當年無論是篡位失敗的桓溫還是成功禪代的劉裕,都以北伐作為積累政治資本的手段。如果岳飛真要收復失地,那可是再造宋室的不賞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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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記載,岳飛蒙冤時,韓世忠闖進相府見秦檜:「岳飛到底有什麼罪,你要害他。」秦檜回答:「其事莫須有。」人們想像中,韓世忠拍著桌子問秦檜:「你這麼做自毀長城,過得去嗎?」秦檜哆哆嗦嗦地說:「可能有吧。」實際上,此時的秦檜聖眷正隆、大權在握、有恃無恐,懶得跟韓世忠廢話,他以反問、詰問口氣說「難道沒有嗎?」一句話就把韓世忠給打發了。

岳飛必須死,罪名是否成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乃上意也」。

史書記載說,判決公布後,「天下冤之」,眾多士民為之下淚。行刑當日,杭州城淒風苦雨,整日不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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